百年争战 第五十三章 咸帝恩威并施

    ，曾国藩再疏：窃臣国藩自入鄂以，抚恤遗黎，采访舆论。据官吏、将弁、绅庶皆谓：武汉所以再陷由，实因崇纶、台涌办理善，多方贻误，百姓恨刺骨；而极称前督吴文镕忠勤忧国，殉难甚烈，官民至今思。即于前抚臣青麟亦尚多哀怜语，无怨恨辞。

    盖缘吴文镕于上年九月十五到鄂，卯刻接印，未刻即闻田家镇兵败信。阖城逃徙一空，官弁仓皇无计，众心涣散。吴文镕传集僚属，誓以死守。即移居保安门城楼，随身仅一仆一马，无书吏僚属，无亲兵夫役，昼夜手治文卷、衣解带者两月。由心稍定，溃兵稍集，贼兵仍退下游，敢轻犯鄂垣。若坚守懈，未始可转危安。

    乃崇纶因偶怀怨，辄劾吴文镕安坐衙斋，闭城株守。其实该前督夜宿城楼，并未在衙斋少片刻也。贼匪所恃以骇者，全凭船只多，万帆飙忽，千炮雷轰。官军若无舟师，虽陆兵数万，亦熟视而无可如何。

    自上年田家镇失防以，吴文镕、江忠元与臣往书函，皆以筹办水师第一要务。臣在衡州试造战船，吴文镕屡函熟商，言造船、配炮、选将、习战法，思研，每函千余字，忠荩忱溢于行间。臣愚，窃叹以可及。其言湖北现仅雇小划、摆江类，堪战阵，必待臣处舟师办就，驶至鄂中，始克会同进剿，亦系实在形。

    乃崇纶茫焉察，动称船炮齐，讥督臣畏葸出。吴文镕素刚介，深以畏葸耻，遂发愤出征，以屡溃杂收兵勇，新募未习小划，半月给饷项，仓皇赴敌。又居者与出者和，事事掣肘，遂使堵城役全军溃败，湖北府县相继沦陷，未始非崇纶参劾、倾陷以致也。尤可异者，当参劾，吴文镕毅然出征，崇纶复率僚属力阻其行。

    皇上曾严饬自相矛盾。迨堵城既败，吴文镕殉难，阖省军民皆知，而崇纶以知下落入奏，惟排挤于生前，更复中伤于死。

    正月十九，崇纶遣守备熊正喜至衡州一带，催臣赴鄂救援，伪造吴文镕咨文，借用布政司印信，咨内但称黄州贼势猖獗，并言堵城败，督臣死。种种诈伪，故作疑似词，无非谓吴文镕未能殉难，诬大节，始终妒害，诚知其何肺肠！

    臣国藩于九月十一至黄州，十躬诣堵城察看当营盘地势，并祭吴文镕灵，细询该处居民，言吴总督自到营以，雨泥深数尺，巡行各营，激厉士卒。正月十五见贼踏营盘四座，知事可，乃于泥中北向九叩首，痛哭大呼曰无以仰对圣朝，遂自投塘水而死，其塘去营门过六七丈。土言其平勤劳，临终忠愤，至今流涕者，亦可见公道泯也。

    吴文镕受三朝恩遇，督抚十年，前此海塘溃决，尚且慷慨激烈，投海捐躯，岂全军覆，反肯濡忍偷生理？幸赖圣明鉴照，优加恤典，赐予美谥。吴文镕得斯耻，永衔感于九泉。否则名节诬堕，虽死犹余愤矣。

    吴文镕既，青麟帮办军务，崇纶又与百端龃龉：求弁兵以护卫而与；请银两以制械而与；军务使闻知，累旬相往返。青麟在长沙时，与臣言及崇纶多方掣肘，台涌坐视救，辄椎痛恨，怒眦欲裂，未知曾否入奏。

    大抵治军如治家，兄弟和，则家必败，将帅和，则军必败。一而怨詈众兄弟者，必非令子；一而排挤众将帅者，必非良臣。上年张亮基欲以全力防田家镇，崇纶既阻且挠而合，继又倾挤吴文镕，旋又忌害青麟，皆使衔恨于地下。平心而论，鄂省前溃败、决裂由，能太息痛恨于崇纶也。

    自贼踞汉、汉口巢，由西至宜昌，北至德安，南犯湘省，三次攻陷岳、常、澧州，纵横百余州县，蹂躏殆遍，庐舍荡然，寸草留。崇纶闭坐一城，置罔闻知，土匪掳掠亦置问，所失国家土地并一一详奏。百姓言皆曰：青巡抚在此，尚兵勇驱贼掳掠，尚告示怜民疾苦；崇巡抚并告示而无，全恤等大清赤子矣！积怨如此。

    皇上优容臣下，仅予革职。崇纶稍天良，亦当以死图报。乃于六月初武昌城陷，崇纶随众军逃出，展转偷生。反称革职京，于前一先出鄂城，呈请转奏。身封疆大吏，无论在官去官，死难其本分，即死亦妨明言，何必倒填月，讳其城破逃生罪？劾则虽死而犹诬，处己则苟活而故讳，岂非无耻尤者哉！

    臣入湖北境内以，目击疮痍，博访舆论，莫归罪于崇纶。以年余成败始末，关系东南大局，敢据实缕陈。其应如何声罪严，圣主自一定权衡，微臣敢拟议。所博采公论，缕陈鄂省前任督、抚优劣由，恭折附驿奏闻，伏乞皇上圣断施行。谨奏。

    咸帝闻，怒斥崇纶偷生避难、辜恩昧良，谕命逮治。又道：曾国藩一书生，乃能建此奇功，如此低调，国家栋梁矣！

    恭亲王奕忻道：“各地战事，惟鄂域畅顺。庐州、镇江、浦口、金陵、连镇、高唐等，皆无甚进展。”

    首席军机大臣祁隽藻进言：“本朝家法，无专用汉督师者。曾国藩以侍郎在籍，犹匹夫耳。匹夫居闾里，一呼，蹶起从者万余，若再授以疆圻，复总师干，威权太重，恐非国家福也。”

    御史沈葆桢上疏：赣九江，皖安庆，苏金陵，皆贼占。在籍侍郎曾国藩，直下颚武昌，士气正炽，宜应迅即东下，克东南半壁，国家一统，万民福也。

    内务府大臣、翰林院掌院学士文庆奏曰：值此危亡际，当重用汉臣，彼多从田间，知民疾苦，熟谙伪。岂若吾辈未出国门，懵然於大计者乎？

    咸帝沉思良久，再谕曾国藩：朕料汝必辞，又念及整师东下，署抚空其名，赏给兵部侍郎衔，降旨令汝毋庸署理湖北巡抚。汝此奏虽尽属固执，然官衔竟书署抚，好名过尚小，违旨罪甚大。著严行申饬。

    曾国藩接旨，惶恐万分，伏乞上言：跪聆下，惶悚难名。臣前因母未阙，敢附现任职官列，以未署新衔，知蹈违旨罪。幸荷鸿慈指示，又蒙圣恩宽宥，仅加申饬，于提撕中寓鉴谅意，五中衔惑，曷胜悚惶。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