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争战 第四十五章 曾国藩讨粤匪檄

    石祥祯抵近，湖南巡抚骆秉章急令知县王鑫、知州朱孙诒率三千兵勇迎敌，又速咨曾国藩：长沙保否？君练兵先？

    曾国藩闷坐一，置可否；众将血书请战。国藩深思一夜，上疏道：窃臣于上年十一月十三奉旨援剿皖省，迄今两月。曾具奏，一俟战船办齐，广炮解到，即行起程，两次奏明在案。

    兹于正月十六衡州船厂毕工，臣于十八自衡起程。湘潭分造船厂尚未尽毕，臣到潭须耽搁数，昼夜督办。到长沙时，支领军械数千余件，搬运子药十余万，又须守催数，即行趲程长征，驰赴下游。

    臣所办船，拖罟一号、快蟹十号、长龙五十号、三板艇一百五十号，皆仿照广东战舰式，又改造钓钩船一百十号，雇载辎重船一百号。所配炮，借用广西者一百五十位。广东购办者，去年解到八十位，今年解到百四十位，本省提用者一百余位。

    所募勇，陆路五千，水师五千。陆路各军编列字号，五百大营五百者小营。水路分十营，前、、左、中、右五正营。正营外，又分五副营。正营旗纯，副营旗用镶边。陆路练久，差觉可用；水路招集太骤，尚无可恃。

    所备粮台，带米一万千石，煤一万八千石，盐四万斤，油三万斤，军中应需器物，应用工匠，一概携带随行。合以陆路长夫、随丁，水路雇船水手，粮台员弁、丁役，统计全军约一万七千。

    臣才智浅薄，素乏阅历，本足统此大众。然当此时事艰难、心涣散秋，若非广号召，大振声威，则未与贼遇先，而士卒消沮前矣。以与抚臣往返函商，竭力营，图此一举。事成败，暇深思，饷无，亦暇熟计，但期稍振心而作士气，即臣区区效命微诚也。

    至臣前折称必待张敬修解炮到楚，乃可放行，顷专弁自粤归，知张敬修粤省奏留，能赴楚。续购炮，亦能遽到。下游贼势急于星，臣更可少延矣。合并陈明。所微臣起程期，恭折由驿五百里具奏。伏乞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
    曾国藩疏毕，又与陈士杰、郭嵩焘等研商再三，做讨粤匪檄。

    檄文曰：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，于今五年矣！荼毒生灵数百万余，蹂躏州县五千余里，所过境，船只无论大小，民无论贫富，一概抢掠罄尽，寸草留。其掳入贼中者，剥取衣，搜刮银钱，银五两而献贼者即行斩首。男子给米一合，驱临阵向前，驱筑城浚濠。女子给米一合，驱登陴守夜，驱运米挑煤。妇女而肯解脚者，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。船户而谋逃归者，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。粤匪自处于安富尊荣，而视两湖三江被胁曾犬豕牛马若。此其残忍残酷，凡血气者未闻而痛撼者也。

    自唐虞三代以，历世圣扶持名教，敦叙伦，君臣、父子、上下、尊卑，秩然如冠履可倒置。粤匪窃外夷绪，崇天主教。自其伪君伪相，下逮兵卒役，皆以兄弟称，谓惟天可称父，此外凡民父皆兄弟也，凡民母皆姊妹也。农能自耕以纳赋，而谓田皆天王田；商能自买以取息，而谓货皆天王货；士能诵孔子，而别所谓耶稣说、《新约》书，举中国数千年礼义伦诗书典则，一旦扫地荡尽。此岂独大清变，乃开辟以名教奇变，孔子孟子所痛哭于九原，凡读书识字者，又乌可袖手安坐，思一所也。

    自古生功德，则神，王道治明，神道治幽，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袛。李自成至曲阜犯圣庙，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。粤匪焚郴州学官，毁宣圣木主，十哲两庑，狼藉地。嗣所过郡县，先毁庙宇，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凛凛，亦皆污其宫室，残其身首。以至佛寺、道院、城隍、社坛，无朝焚，无像灭。斯又鬼神所共愤怒，欲一此撼于冥冥中者也。

    本部堂奉天子命，统师万，水陆并进，誓将卧薪尝胆，殄此凶逆，救被掳船只，找出被胁民。特纾君父宵旰勤劳，而且慰孔孟伦隐痛。特百万生灵报枉杀仇，而且上下神祇被辱憾。

    用传檄远近，咸使闻知。倘血男子，号召义旅，助征剿者，本部堂引心腹，酌给口粮。倘抱道君子，痛天主教横行中原，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，本部堂礼幕府，待以宾师。倘仗义仁，捐银助饷者，千斤以内，给予实收部照，千金以上，专摺奏请优叙。倘久陷贼中，自找归，杀其头目，以城降者，本部堂收帐下，奏受官爵。倘被胁年，发长数寸，临阵弃械，徒手归诚者，一概免死。资遣藉。

    在昔汉唐元明末，群盗如毛，皆由主昏政乱，莫能削平。今天子忧勤惕厉，敬天恤民，田加赋，户丁，以列圣深厚仁，讨暴虐无赖贼，无论迟速，终归灭亡，待智者而明矣。若尔披胁，甘心从逆，抗拒天诛，大兵一压，玉石俱焚，亦能更分别也l

    本部堂德薄能鲜，独仗忠信字行军本，上月，下鬼神，明浩浩长江水，幽前次殉难各忠臣烈士魂，实鉴吾心，咸听吾言。檄到如律令，无忽！

    1854年2月25，曾国藩衡州誓师，命褚汝航水军统领，塔齐布陆军先锋，乘战船240艘、渔舟120艘，率军17000，顺江东下。

    曾国藩舟行湘江，莅临长沙，咨告湖南巡抚骆秉章东征事宜毕，复奏：贵州黎平府升用道胡林翼，前督臣吴文镕奏调湖北差遣。该员自带黔勇六百名，由黔赴鄂，于正月下旬驰抵金口，适值黄州师溃，贼踪上窜，该员所募黔勇系山民，习水战，又兼无饷、无夫、无货药锅帐，能前进。迭据该员具禀南抚臣及臣行营，请支给口粮军械在案。臣与抚臣函商，派员解送货药帐棚，拨银千两往资接济。臣拟先遣陆勇与该员会合援鄂，又值贼匪窜扰岳州、湘、道路阻隔，委员仍行折。臣思岳州一带既被贼扰，自当先攻克岳州，使南北梗，方能全师东下。现拟札饬该员暂驻岳州附近地方，臣迅即东下，与该员督勇先行会剿。

    幕僚陈士杰曰：“涤帅统领万兵，空前绝，入长沙暂歇乎？”

    曾国藩呷茶四顾，怆然道：“长沙吾城，近在咫尺，只可惜，抚疑督谤，近分毫；王鑫小子，返璞山，拗口小名，叹只叹，崎岖古怪，悟透意。此子，只三千湘勇，鏖战靖港三，终挫贼军攻势，真虎将也。吾令：副将塔齐布、监生邹寿璋带陆勇千，千总杨载福、生员彭玉麟率水师营，北进岳州，逐贼出湘；贵东道胡林翼、前平江知县林元恩，合力剿除平江地方贼匪。”

    王鑫、胡林翼、塔齐布合力进击。石祥祯渐能支，得让出宁乡、靖港、岳州，退守鄂域。

    杨秀清闻，敕令官右副丞相林绍障率兵三万，驰援石祥祯。

    左宗棠自鄂返湘，退隐湘，偶逢散兵游匪，宗棠惊诧，谓左宗植道：“听闻贼将入梓木洞得吾而心甘焉。”

    左宗植道：“贼若得尔，大卸八块！曾国藩、骆秉章三番五邀，曾国藩、郭嵩焘白手起家，暂可罔顾；骆秉章推诚相与，楚湘一切，全皆托付！尔充耳闻，尔想署抚乎？”

    左宗棠道：“署抚小焉？吾今亮也！如此般，身由己，勉一行乎？”

    左宗棠跻身长沙，骆秉章喜泣，即将军政一切，专以相付。

    1854年3月30，塔齐布、邹寿璋率湘勇开进岳州城，曾国藩亦随水师进驻岳州南津港。

    陈士杰道：“贵东道胡林翼、前平江知县林元恩，于平江地方与贼接战，迭获胜仗。”

    曾国藩道：“胡润芝才，胜吾十倍，此君早至一载，事至此。吾令：水师西向搜查湖汊；塔齐布督率陆师，东驱剿办崇、通，肃清残敌。”

    岳州复得，咸帝稍安，忽沙俄西伯利亚总督遣使觐见，言俄正与英国争战克什米尔，防英偷袭俄远东领土，特奉沙皇谕命，取道黑龙江，赶赴太平洋。

    咸帝然大怒，断然拒绝。

    俄罗斯驻北京大司祭拉第密告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：中国内乱四起，宜趁打劫，攻占黑龙江。清皇应接暇，必妥协于。此最佳时机，切勿错过。

    穆拉维约夫接报，率兵千余，开至黑龙江下游吞屯、庙街、克默尔湾一带。

    咸帝急谕黑龙江将军奕格：粤匪肆虐，战可两开；密切监视，随时禀报，切勿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恭亲王奕忻道：“许乃钊清剿小刀会匪，误杀夷妇，上海恐亦起边衅。”

    咸帝道：“许乃钊剿匪半载，未见成效，着即革职。吉尔杭阿亲燃大炮、身先士卒，连克五城，忠勇可嘉，擢江苏布政使，暂署江苏巡抚，统领上海诸军，只剿贼匪，勿起边衅。”

    奕忻道：“琦善曰：军无见粮，士菜，阵亡召补无应募，抚绥术至穷，况别处军营皆缺饷，相距咫尺，士卒岂无所闻。责战则同，饩军则异，揆诸事理，未可谓平。万一军心涣散，恐至可收拾。”

    咸帝道：“琦善其，于瓜洲则云贼匿出，于江浦则谓防胜防，剿办事宜毫无把握。仅以拨队伍，拿获细，数一奏。如此，与曾国藩、江忠元，相差云泥。”

    奕忻道：“上月，江北大营瞿腾龙、德兴阿、鞠殿华等合击瓜洲，无果而返，瞿腾龙以少卒断，索饮于路，被贼围杀。琦善统军，自克扬州，再无战绩，反损大员。”

    咸帝道：“贼逆以镇江巢窟，瓜洲乃其犄角，欲清江面，必须于克复瓜洲，以水师南捣镇江，与余万清水陆夹攻。若能克复镇江，则水师船只可以直达金陵。朕令：琦善督率焦山水师，水陆并进，先克瓜洲。”

    焦山水师总兵叶常惧战，时而侯风修艌，动辄旬。

    琦善复攻瓜洲月余，无果。再疏：镇江与瓜洲切近江心，又金山贼营对设大炮，联成一起，声息相通。战船纵多，亦难扼断。现值江水涨发，瓜洲贼壕三道，引江灌注，倍常宽深。臣连督陆路官兵进攻。东岸贼一见官兵，即闭垒施炮；西岸贼阻水固，均出战。稍近贼壕，炮子雨至。现值狂风积潦，未易得手。惟设法绕越，相机攻剿。

    咸帝叹曰：“朕只待曾国藩、红单船乎？”1